我并不想要君临天下,只想与你朝春幕华。
月集团
“苏董,这些是封面的插画。”办公室里尹静把三张封面插画交给了苏映月,让她定夺。
苏映月从中选了三张,一张是武则天少女时期天真无邪,一张是她与李治一起,李治从背后拥住武则天并把一刀交到她手里,执剑挥舞,眼神犀利;最后一张是武则天黄袍加身,君临天下。
尹静真的很有才华,这三张图足可以说明武则天的一生,尹静在向苏映月解说的时候更倾向于第三张,君临天下。
“苏董,我觉得这张君临天下最能表达武则天的一生,很符合小说主题要求。”尹静绘声绘色的说着,并未在意到苏映月的心情。
苏映月坐在办公桌后面,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盛夏的季节,杨柳扶岸,飞燕自然也多了。女子望着天外,突然多出了一份向往,许久她才开口,言语中透着些许无可奈何:“尹静,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故事中的女主,爱上了一个男人,但突然有一天你发现,他不是普通男人,是一国之君。你会怎么做,是爱还是不爱?你爱他,但在男权的社会里,你的爱是罪恶,他们全盘否定你,污蔑你,你又要怎么做?武则天说的是皇权,不过是一个女子痴心的爱罢了。选第三张吧,只不过要把颜色换一下……”苏映月看着尹静的眸开口:“红色,皇后的朝服。”
在古代的社会里她没有办法,但现代社会,她可以帮武则天圆梦,也可以帮景飒圆梦,也包括她自己。
“苏董……”尹静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苏映月今天的脸色很差,就连刚才开会好像都是硬撑的,这会儿更是一脸的疲惫。
“尹静,出去忙吧。”苏映月说。
车,开的再快,回到家的时候都已是黄昏。
郊区别墅笼罩在一片黄昏烟霞里,似一副暖光油彩画。下车后,霂修砚抬眸看向二楼,玻璃窗前,苏映月横坐在窗台上,捧着一本书,长发散在肩头,似是读到了精妙出,唇角隐有笑纹。那日黄昏,霂修砚站在楼下,有光碎进他的眼眸底,潋滟了整个时光。
客厅里,行静文还来不及发声,霂修砚的长腿已经迈上了二楼,望着他的背影,行静文忍不住笑了,自打他家先生结婚后,就变成了一个恋家的人,冰冷华丽的别墅再也不是一处高价房产,终于驻进了人间烟火。行静文转身回到厨房,可以通知开饭了。
霂修砚一口作气跑进了房间,他的行动为苏映月带来了一缕风,也将她的发微微浮起。
苏映月看到他,眼里驻进了笑容,明媚动人。
“回来了?”合上书,她朝那人走去,伸手拥抱了他。这是他们的约定,只要她在,约定不变。
霂修砚胸口起伏不定,拥着她,抬手抚摸她的发,缓和了气息:“我以为你会生我的气。”
“嗯?”苏映月抬头看着他,眼眸里透着疑惑。
房门没关,行静文上来叫两人吃饭,刚好看到拥抱的两人,不好意思的敲了门,打断他们:“先生、夫人可以开饭了。”
“好。”苏映月笑应。
行静文走后,苏映月退出霂修砚的怀抱,准备走的时候,却被霂修砚拉住了手,她头对上那人漆黑的眸,那人问她:“你还没吃饭?”她现在是怀孕的人,不能按照一日三餐去定点,就算一日四五餐也不算多。
苏映月笑了:“我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晚饭后,她跟他一起进厨房洗碗,分工明确,他洗,她擦。
陈伊莲的事情霂修砚不知道怎么解释才算好,没想到苏映月倒先开口了。她说:“今天我见到了青柠,并且把她的《鸾凤鸣》也签到了月集团。”
“嗯。”霂修砚应。
苏映月继续说:“原来她的真名叫景飒,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孩,今天下午我们也在维多利亚吃饭,只是她早走一步,不然的话你们还能见一面。”
“映月。”霂修砚停下手中的活儿开口:“别误会,其实我跟陈伊莲……”
“没有误会!”是''陈伊莲''三个字太敏感,使得霂修砚还没有说完就被苏映月打断。
“我不会误会。”苏映月说,“霂修砚对不起,其实在陈伊莲的事情上我骗了你,我暗中派人调查过陈伊莲,知道她就是那天泼你水的女人,也知道你跟她在一起是为了澄清被外界误会的事实。还cm集团一个清白。我不敢告诉你,是不想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
郑越彬告诉她,男人不喜欢被女人怀疑他的能力,尤其是霂修砚这种自尊心极强的男人。
说完这些,她观察着霂修砚脸上的表情,男人的五官笼罩在灯光里,明暗不强,但苏映月还是勾勒出他的五官棱角,读出了两个字:“冰冷”
苏映月就知道实话说出来会伤了他,还是说了。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清楚,至少这样做她不会委屈,不会被嫉妒打压而毫无反击之力。擦完手里最后一个碗,苏映月转身欲离开,不是逃避,只是需要静一静。
霂修砚仍在洗碗,修长好看的手泡在洗洁精水里,骨节分明,似是动了气,洗碗布被死死的捏在手里。
他不怪她调查陈伊莲,甚至还有些窃喜,起码这样的举动还能证明她是在乎他的,可现在呢?她说的这么明白,宛如下属跟他交代工作,这还是夫妻吗?
他要自尊心,是大男子主义。可是在妻子面前还有那个必要吗?苏映月啊,苏映月,你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
苏映月与他背对,眼里有水光浮现,已走到廊檐下的她,忽然之间她折回去从霂修砚的背后抱住他,脸贴到他背上:“霂修砚,如果14年你不曾重新走进我的生命里,或许我会继续伪装自己的坚强,走完这一生,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一步步瓦解我,让我对你依赖成性,有脾气不压抑,就像刚才,我明明在你眼前表演了一场完美的戏,可在最后的一刹那竟坚持不住了,我不是个好演员,演技拙劣,在外,我可以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可对内,我却扮演不了一个不动声色的妻子的角色。当陈伊莲挽着你的手满是气场的告诉我你是他男朋友的时候,我感觉站在你面前的我,像是被抛弃了的妻子,处境可怜。我等了你一下午,现在你回来了,告诉我,对于试图破坏我家庭的第三者,要抢走我老公的女人,我该怎么做?我不想你属于其他的女人,即便是演戏也不可以!”
霂修砚呢?
先前的怒意因为妻子突然拥抱而驱散,不知所措之间却听见了妻子的真心话,感觉……很甜,虚荣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可只是一瞬,随之而来的情绪被心疼沾满。
“映月?”他唤她。用棉布擦干了手,握着妻子的手转身将她拥入怀中,微凉的手摸着她的发,似父亲给女儿安慰:“陈伊莲的事情我必须跟你交代清楚,我接近她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实话,还cm集团一个清白,你那么聪慧肯定一眼就看明白了。我结婚的时候就说过,这辈子除了你,谁都不要。霂太太,我向你保证,霂先生会洁身自好,不会让任何女人把我从你身边抢走。除非……你先不要我了。”
“我不会不要你的。”苏映月几乎脱口而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这是某人故意设的陷阱,生气的瞪着他:“洗碗去!”
霂修砚唇角微扬,将妻子打横抱起:“碗交给静文去洗,我们上楼!”他得给她好好复习复习心理学,筑造心理防线。这么弱可不行。
接下来好几天,陈伊莲一直被霂修砚吊着,见他不得,离他不得。朝思暮想之下,等来的不是霂修砚而是她的另一个男人。
那天在家,男人找来,陈伊莲由原先的欣喜变成一脸的不耐烦:“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男人站在门外,勾起薄唇,表情讽刺。
“不是告诉你了吗?我虽然搬了出来,但这里还在欧阳家的管辖范围内,我都不知道这周围有没有老头子布下的眼线,万一让他们发现了你,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陈伊莲虽出言警告,但却移开了身子,让男人进来。
“你怕?”男人跟进来继续说,“你那老公是个病秧子,即便你做错了,他还是会维护你,偏偏欧阳老头子最疼爱他,有他在你是不会被赶出家门的。”
如果不出门,陈伊莲在家会习惯穿一件深v红色吊带裙,将婀娜身姿显露出来,加上高挑的身材,姣好的面容,这样的女人对男人来说往往是一种诱惑。
吧台上有酒,陈伊莲给自己和男人倒了杯,男子接过酒杯,悠闲地坐在吧台前,开始四处打量这栋别墅。欧式奢华风。
“看来你那病秧子老公待你不错。”男子调侃。
一句话毁掉了陈伊莲所有的好心情,“别跟我提他。”如果她不是陈家的私生女,不是被大房母女欺负,急着逃离那魔窟,又怎么会找上欧阳羽缎,名字倒是好听,欧阳羽缎,生命就像羽毛一样轻。
男人轻笑:“别生气嘛!”坐过去伸手抚摸陈伊莲露在外面的胳膊,眼里的浴火慢慢点燃。
陈伊莲知道男人来这里的目的,反正这几天霂修砚没来找她,心情烦躁的很,正好用他来解闷。
陈伊莲送男人一个笑脸,将酒喝下,然后朝男人走过去,坐在他怀里手臂勾住男人,唇压了上去……
苏映月没想到她跟欧阳羽缎的缘分竟这样的深。那天医院帮了他一把之后,那人便带着他的保镖兼保姆亲自登门道谢。
上午十点,苏映月正在办公室里跟领导层一起制定《鸾凤鸣》后期制作事宜,秘书程芳敲门:“苏董,鑫硕集团的二公子欧阳羽缎想要见您。”
会议中途被迫打断,一干人等疑惑的看向苏映月,高层们都知道鑫硕集团不属传媒亦不做出版生意,跟月集团向来没什么往来……但若是私下里建立什么关系可就微妙了。
探究的眼光纷纷投向苏映月的小腹,譬如,前段时间苏映月在节目中高调宣布结婚怀孕,却不肯透露夫家姓名,今日欧阳羽缎就出面了。
好巧,真巧!
众人猜测,苏映月背后那个神秘的丈夫就是豪门公子欧阳羽缎。
夹杂在这样的氛围中,苏映月最是无奈,她与欧阳羽缎仅是一面之缘而已,这人是想要干什么?
人家都登门了,不见又不合礼貌,于是苏映月只得朝高层罢罢手说:“今天的会议先到这儿,你们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去做,近期将《鸾凤鸣》出版。”
高层散去,苏映月才通知程芳,让她请欧阳羽缎进来。
其实欧阳羽缎也真的是很礼貌,到达月集团先是让前台通知,前台的专线打到秘书室,才由程芳告知苏映月。一切按照流程来,并没有要求特别待遇。只不过后来他的排场有些误导人。
欧阳羽缎今日穿了件银白色西装,面容清秀,大有公子皎皎如皓月的古之风范。只是有病在身,才显得身子纤弱了些。这是他。
而他的保镖则是一身黑西装,身材高大魁梧,跟在着公子后面,最主要的是两只手没空着,月集团的员工都是有眼睛的,这保镖手里提着的分明就是孕妇营养品,所以私下流传,若不是极亲的人,谁会送营养品过来,且还这么明目张胆的,不等于是把关系公开了吗?
苏映月看到这样两个人进来当即不知道说什么好,尤其是在欧阳羽缎示意之后,那彪悍的黑衣保镖将营养品全部都放在苏映月的办公桌上,遮住了她大概半分的视线。
“苏董,但愿我今天来不是很冒昧。”欧阳羽缎笑着开口。
“不会。”苏映月唇角有笑,但此刻心里却极其排斥这两人,因为他们的到来怕是要给自己带来不少困扰。
苏映月请这人去沙发上坐。
吩咐程芳上茶
“欧阳少爷,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很简单的开场白。
欧阳羽缎略显苍白的脸上一直带着温温的笑,许是刚才报上了自家姓名,苏映月已知道了自己是鑫硕集团的二少爷,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要自述一遍的。
黑衣保镖站在他身后,他抬眸,那人便会意,递出了一张名片给他主子。欧阳羽缎接过来递给苏映月:“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鑫硕集团董事长欧阳鑫硕次子欧阳羽缎。上次在医院,多谢苏董照顾。”
欧阳羽缎说:“在s市苏董的名气不小,当红影视明星又是月集团的董事长,实在有才能。”对比自己,欧阳羽缎似是伤感,继续说:“不像我,虽是男儿身,却毫无成就,这一生只能靠着我父亲的名号庇护自己……”
说着欧阳羽缎就开始咳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方蓝色丝绸巾帕,捂住嘴,止咳。
“少爷。”保镖急忙上前下意识的递水,但发现那是茶后,皱了眉。
“你没事吧?”起先苏映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瞥了一眼桌上的茶水,想起他在医院里快将肺咳出来的模样,忙开口:“要不要我把茶换成热水?”
欧阳羽缎不应,剧烈咳嗽。
苏映月叫来程芳
“苏董,您叫我?”程芳一进门便看到沙发上咳得不可自制的欧阳羽缎,想他长得俊秀,却有那一副病恹恹的身子,可惜了。
苏映月:“把欧阳少爷的茶撤下去换成热水,快点!”
“哦。”程芳出去,很快一杯热水送到了欧阳羽缎面前,黑衣保镖这时候掏出了药,让他就着水喝了下去。
稍微平复之后,欧阳羽缎赔笑:“不好意思,自打母胎里就有哮喘,让苏董见笑了。”
苏映月没说话,因为陈伊莲她才关注欧阳羽缎,这人年纪轻轻本该有所作为,确实是被这病给拖累了。正想着却听到欧阳羽缎说:“我看过苏董前段时间上节目的视频,才知道苏董怀孕了,所以今天就带了些礼品拜访表达谢意。”
“谢谢!”苏映月这个人感情有点断带,她不喜欢人家客气,尤其还是一个陌生人跟她客气。苏映月一直忍着,因为她总觉得欧阳羽缎有话跟她说。
果然欧阳羽缎接下来才说出此行的目的。
“苏董,羽缎虽然生长在s市,但因为身体的缘故,从来没有出过门,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突然变好了,如果苏董有空,可不可以当向导,带羽缎出去转转?”
“啊?”
声音是从程芳嘴里发出来的,刚才她帮欧阳羽缎换热水时,苏映月让她留下来,以便欧阳羽缎不时之需。所以当欧阳羽缎想让苏映月当向导时,程芳忍不住''啊''出声,因为貌似她家苏董也是个宅女,除了公司就是家。
这两个人碰到一起可真是有缘分。
程芳的存在引来了欧阳羽缎的注意,谦谦公子,笑容宜人,就那么静静坐着也是一副画儿,让人赏心悦目。
欧阳羽缎笑容谦和:“程小姐,我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吗?”
程芳没想到他记住了她的名字,悠的低头红了脸。
办公室里刹那安静,苏映月接话:“欧阳少爷实不相瞒,我平常也是家里跟公司,虽居s市,但也跟你一样,对这里不是很熟悉。”
说完,苏映月才意识到她把话说绝了。其实按照她原先的逻辑并没有绝或不绝这一说,她与欧阳羽缎不相熟,医院里帮忙纯属举手之劳,换一个人也会那样做,他到不至于那样放在心上,再者,陈伊莲瓜葛cm集团,这个节骨眼上,她实在不能再与欧阳羽缎有关联,若是媒体在插上一脚,岂不乱成一锅粥?
四人之中着淡定的是苏映月跟欧阳羽缎,着急的人却是程芳。
许是刚才对欧阳羽缎心存愧疚,小丫头火了,苏董这是怎么了,这么直接就把人给拒绝了,怀孕之后情商直线下降?
她只听过一孕傻三年的,没听过怀孕降情商的呀!
如果这会儿允许她说话,她真想求苏映月答应人家吧。
这时欧阳羽缎站起身,眼里有着明显的失落,但还是带着笑容,看着苏映月:“其实羽缎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一是感谢苏董帮助,二是想趁着羽缎身子还好些,邀苏董一起游览s市风景,如果苏董没时间那就下次吧。”
不知是不是为人母之后,容易心软,当苏映月看到欧阳羽缎被保镖搀扶着的薄弱的身影时,竟突然改变了主意,叫住了正要离开的他。
“欧阳羽缎。”
欧阳羽缎回眸,温柔而客气:“苏董还有事儿?”
苏映月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不似先前般陌生:“如果我说s市我并不熟悉,但有一个地方我却是知道的,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此时苏映月跟欧阳羽缎唇角边都有了笑容,像是做了某种秘密的约定,欧阳羽缎答应说:“好。”
这个地方还是苏映月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背着霂修砚偷偷来过的,距离s市不远的郊区。
那日阳光很好,苏映月带着程芳,欧阳羽缎带着他自己和保镖,四个人一起来到这里。沿途散步,苏映月跟欧阳羽缎并肩走在前面,程芳和保镖识相的跟在不远处。
苏映月说:“这里远离市区,空气很好,对你的病会有好处。”
欧阳羽缎笑了,双手负后说:“谢谢!”
苏映月转眸看向欧阳羽缎,这个男人似乎很礼貌,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她就一直在跟自己说谢谢。
白衣白衫,风华正好,苏映月能够感受到他绝不是一般纨绔子弟,就像现在他们并肩而行,有种高贵会从欧阳羽缎的身体里流露出来。
思维是有劣性的,美好的事物总会被不好的事物破坏,苏映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偏要在这时候想起陈伊莲。其实她不大能记住她的模样,只是记住了她那一身耀眼的红,一个悠然如菊,一个却妖娆风尘,苏映月只能叹是命运弄人。
欧阳羽缎果然是那张坚持不了多久的人,刚跟苏映月没说多少话,便又急切咳嗽起来,恰好路边有一株桦树,他跑到桦树跟前咳个不停。
突然的变化让苏映月蹙了眉,跟过去:“没事吧!”
保镖距离他们比较远,但看到欧阳羽缎有异,漫步的他丢下程芳急忙朝欧阳羽缎跑去,却在半路被欧阳羽缎示意叫他不用过来。
桦树旁,苏映月扶着欧阳羽缎,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静静的等他咳完。
郊外,那是一段不被开启的秘密。
欧阳羽缎咳嗽不止,后来,连他自己都笑了,抱歉的对苏映月说:“你瞧,我的身体就这么不争气,坚持不了多久就露馅了。以前卧病在床的时候喜欢用书来打发时间,那段时间有幸看到了苏董写的书,于是便在字里行间知道了你是个喜静的女子,你瞧,你带我来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既然都来到这里不妨我也告诉苏董一个秘密……”
他抬手示意苏映月可以继续散步,“因为这一身的病痛,时光也把我变成了一个喜静的人,对我来说越安静越好。”
“治不好吗?”苏映月撇开话题问他。
听到这话时欧阳羽缎眼神是温的,面对面,许是光线的问题,让他原本黑亮的眸注入一丝琉璃光彩,他对苏映月或许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态度谦和,笑容友善。
欧阳羽缎时年23岁,比苏映月小,但他的行事作风却像是经历千帆的老者,波澜不惊,泰然处之。
他开口:“你知道的,不能的。”
一句话,苏映月已经知道欧阳羽缎知道她的身份跟她所有的过往,她之前还一直回避着这个话题。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欧阳羽缎讲述了他这病的由来:“我外公就有哮喘,遗传给了我母亲,我母亲再遗传给了我。而且我外公就是因为哮喘去世的。所以我知道我根本活不长。我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不顾她有哮喘娶了她,生下我跟哥哥。后来母亲得知我遗传了她的哮喘,对我格外疼惜,父亲也爱屋及乌请了不少中外名医替我治病,可是都不见效。我十八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因为哮喘。”
欧阳羽缎说着这些痛心的往事,让听到的人难受,而他自己却像个局外人一样,仿佛这只是一件普通的叙事,云淡风轻不痛不悲。
阳光在天堂,是金黄色的,眼泪在人间,晶莹而透明,这两者结合,放入人的眸中,合成了另一种柔情。
苏映月别开脸,眸子润了。
就是因为以前是医生,见过不少生老病死,自以为可以麻木无视,可今天却因为欧阳羽缎的一番话勾起了对过去所有的回忆。
欧阳羽缎告诉苏映月:“那天医院里人不多,但还是有人的,许多人在我身边来来往往,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脚步,腾出时间关心一个陌生人,只有你苏映月,距离我最远,却跑过来帮我拍背,撞入我眼底,你的眼是那么的带着善意,你知道吗?那天早上,是我印象最深的早上。自从18岁失去了母亲,再也没有任何一个女人那样关心过我。所以对你,我是感激的,无论什么时候。可我能做什么呢?如果有一天你会需要我,我会倾尽所有去帮你,但……。”
欧阳羽缎突然停下来扣住苏映月的肩,直视她,把她的不解和抗拒全都锁进眼睛里。
“但,什么?”对视,苏映月起了防范之心。
欧阳羽缎唇角上扬,笑容温和无害:“但如果有一天,鑫硕集团得罪了月集团或是cm集团,请你念在今日的缘分上,给鑫硕集团留条后路。”
苏映月蹙眉:这人不简单!
不管苏映月有多么抗拒欧阳羽缎,欧阳羽缎都不愿意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松开了她的肩膀,退到了一定的距离,欧阳羽缎说:“我知道陈伊莲利用假珠宝故意诬陷cm集团,我也知道cm集团的董事长霂修砚是你未公开的丈夫……”太阳日渐西沉,欧阳羽缎的声音也随着落日飘去了远方,苏映月站在她的角度,她看他的侧影,才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清尘脱俗,似尘外仙。
他说:“陈伊莲是父亲在我病重时候娶来冲喜的。她一个健康的人配我这个病秧子,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对不起她。后来她说她怀孕了,我知道那孩子不是我的,她在外面有男人,可那傻孩子虚荣心太强,终究还是被骗了,要不然也不会被人利用借假珠宝的新闻嫁祸给霂修砚。苏映月这就是你要知道的所有真相,但是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不会向媒体公布。”
“我知道。”苏映月说,事关鑫硕集团名誉,他是欧阳家的人又不是傻子。
“所以,”欧阳羽缎开口,“如果有一天真相被霂修砚查了出来,事情会闹大,鑫硕集团跟陈伊莲都会被曝光,到时候我会给陈伊莲一份离婚协议,你们也放她一马,给鑫硕集团留条路,算我求你了!”
苏映月没给欧阳羽缎任何答复,两人因为天气好,阳光透彻,散去人心底所有的尘埃而继续散步。
那天,他们两个并肩而行,脸上是有笑容的,都是那种很淡,很温暖的模样。女子也学着男子的模样,双手负后,墨色的长发散在肩上,容颜淡和,相当惬意。
男子一袭白衣俊美异常,宛如画中走来。
“欧阳羽缎,我今天是陪你散步的,其他的事儿不谈。”和煦的风送来苏映月的声音,还有她嘴角边那抹温温的不参合世俗利益的笑。
“好吧,我们说说其他的吧!”欧阳羽缎仰起头望着天空,用纤长的手指挡在头顶,阳光透过指缝温暖了他憔悴的颜,“比如说今天的阳光很好。”
苏映月停下来看着他:“阳光是带来希望的。”
欧阳羽缎懂她的意思。
“你希望我能够被治愈?”
苏映月:“现在医学那么发达,不一定治不好。”
欧阳羽缎扬起一抹笑,相处的越久他就越对苏映月感兴趣,她是个气质干净的好女孩,有时候看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心是暖的。阳光做了她的背景,她的美更惊艳了时光。
欧阳羽缎:“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弃医从商?如果你还在医学行业,说不定我会把自己放心的交给你去救治。”
低眸,苏映月笑了:“学医的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绝不主刀自己的亲属,欧阳羽缎,你的责任太大,我担不起。”
欧阳羽缎:“所以你选择当了逃兵,从了商?”
苏映月:“谁说不是呢!”
欧阳羽缎:“可我们还是遇到了。”
苏映月:“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霂修砚在办公室里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准备下班。作为他的助理,宁通24小时陪旁待命。
“你也下班吧。”霂修砚把签好的文件交给宁通后说。
“好。”宁通接过文件,开口:“董事长,或许还有一件事情等着你处理。”
宁通很少有过很严肃的表情,然后他在霂修砚的注视下掏出几张照片递给霂修砚。
“这个是夫人今天下午外出时被记者偷拍下来的照片,因为您之前一直让我留意报社的动向,所以这些照片已经被我拦下了,并未公布媒体。”
照片的背景在交往,一张是远景,看不清男子的容颜,只见苏映月跟男子并肩散步。一张是近处,男子笑容潋滟,与苏映月有说有笑。还有一张苏映月凝望着男子的侧颜,柔情万千。一张是苏映月眺望远方,男子的视线过来停驻在苏映月脸上,情深眷恋。最后一张则是两人“深情对视”。
啪!
霂修砚将照片拍在办公桌手心之下,带着温怒:“欧阳羽缎!”
他怎么跟妻子在一起?想干什么,利用她吗?
霂修砚神绪不宁,无论欧阳羽缎想干什么,他都不能让苏映月卷进来,身陷囹圄。
不管外界发生什么,霂修砚给苏映月的永远都是安定。匆忙离开公司,但还是在路过超市回家的路上给苏映月打了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在超市顺便买一些回去。
那时苏映月跟欧阳羽缎结束散步,准备返程,听见车门响,他问她:“你在哪儿?”
“我在外面。”她没有隐瞒。
欧阳羽缎在她车上,羡慕的看着她笑的幸福的模样。
“马上就回去了。”她说,“随便买什么吧,你做的我都吃。”
他在超市里面买东西,到了生鲜区,让售货人员抓了条鱼,对着电话笑意连连:“我买了鱼,红烧的可以吗?”
“可以。”苏映月讲着电话,侧身却见欧阳羽缎在系安全带,好像是被卡住了,半天不得法。
通话中,苏映月却对着那端说了声:“我来帮你”也就是这一声让电话那端的人蹙了眉。
手机贴在霂修砚耳边他能听见机械的响动跟男子的声音,“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关你的事儿,可能是安全带出了问题,回头我把车送去保养。”
“霂修砚打来的?”
“是。”
安全带的钥匙卡在了暗角里,等苏映月把取出来之后,交给了欧阳羽缎,让他自己系上。这才想起跟霂修砚仍在通话中,于是便对那端的人说:“挂了啊。”
她想要回家,归心似箭。但却不知等她的却是另一番局面。
霂修砚没有预测未来的能力,如果有他绝对会控制脾气,不让事情发生。
“遗传性哮喘,属于基因突变,美国的医学是全世界最强的,但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一向学术能够解决变异基因的疑难杂症。所以那要看一个人的命,他如果能抗得过去,就活得下来,如果抗不过去,就只有死路一条,别指望谁能救他!”
霂修砚生气了,声音狠狠地。
晚上的时候,霂修砚买好了食材,比苏映月先一步到家。行静文告诉他说苏映月还没回来,霂修砚那时还没生气,想着反正饭菜还没做好,等他做好了她再赶点回来就最好了。于是某位尊贵无比的男人脱下西装外套,撸起袖子,提着食品袋走进厨房,流水哗啦,案板登登,变成了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
新鲜的鲤鱼用来补身体最好,霂修砚也处理的最为细心。再配上几个清淡点的菜,有荤有素,色泽诱人味道鲜美,既养眼又营养。
一个小时之后,霂氏晚餐便被摆上了桌。
夜幕渐渐降临,别墅里依旧不见苏映月的影子,刚开始霂修砚还很有耐心,熟知妻子并不是一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于是选择了等,墙上的时间一分分走过,别墅外夜幕黑的透彻,苏映月未归。
餐厅饭桌,霂修砚笼罩在暖色的光柱里,一个人面对做好的饭菜,背影单薄。黑色的手机就在他手边,目光落到了上面。忽而想起下午与妻子通话时,电话里窜入陌生男人的声音,今早宁通又有拦截下来的照片,霂修砚乱了思绪,强行压着心中的怒火,佣人中不知道谁提了一句:“先生,饭菜就要凉了,要不您先吃吧,等夫人回来了,我们在给她热。”
其实那人纯属好心,只是不知道好心办坏事,一句话成了引爆点,霂修砚雷霆大怒。在那人说完之后,立即将其辞退。
理由:话多,以下犯上。
最后,焦急之下,霂修砚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回答他的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握着手机,霂修砚有些生气了:苏映月,你到底去了哪里!
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平静渐渐抚平了霂修砚的脾气,而就在这时苏映月回来了。
她今天确实够倒霉的,车开中途居然抛锚,那时她跟欧阳羽缎程芳还有欧阳羽缎的保镖还在离市区很远的郊外,前不着村后不见店,当时欧阳羽缎倒是提出换做另一辆车回去,可后来那辆车居然也没油了。
当时下车后,除了光秃秃的路面看不到半点人影。悲剧的是,四个人的手机统统都没了信号。
夜幕降了下来,郊外气候湿凉,尤其是欧阳羽缎有哮喘受不了这样的气候,咳嗽的厉害。
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四个人搀扶着徒步走进了市区。后来欧阳羽缎哮喘病发作,不得已又去了趟医院。在确定欧阳羽缎平安无事后,苏映月才打了车回来。
登上台阶,苏映月看到廊檐下的霂修砚立即扑到了他的怀抱,虽然形象不好,但勉强也算是个拥抱吧。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苏映月说。
如果不是太累,苏映月也不知道自己会耍赖,将全部体重都依附在霂修砚身上。
似是感受到妻子异常,霂修砚双臂用力扶好妻子,借着光看清楚她的模样,结果,蹙了眉。
“你这是怎么了?”霂修砚问。
苏映月没意识到霂修砚在担心,罢罢手,直接往屋里走。
因她喜欢书,有时候不注意客厅里面就会乱放上几本。后来霂修砚为了她方便,让人在客厅里面隔开了一个小小的书房,还有她平常写作时需要用到的电脑。
结果,苏映月忽略了霂修砚,打开电脑直接查有关遗传性哮喘的治疗方案。
查询无果后才想霂修砚求助。
“你这是什么意思?”
苏映月走过去,生气都摆在脸上了还以为她看不出来吗?
霂修砚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蹙眉心不在焉的看着财经杂志。
不语
苏映月坐在他身边,拽过他铺在退上的书:“你在报复吗?”
“这句话是我问你吧,是你在报复吧!”
霂修砚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以绝对身高遮住苏映月视线。冷峻的眉眼黑漆漆的压过来。
今天见了欧阳羽缎,还被有心的记者拍下照片,如果不是他让宁通拦截,早就上新闻了,这会儿。可恶的是媒体居然还想写苏映月的秘密丈夫系鑫硕集团二公子,暗指苏映月横行商界全因背景强硬。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苏映月从一回家就没有在乎过他,直接跑到电脑前查哮喘病的治疗办法。她想要干什么,难道一个欧阳羽缎比这个等了她一整天怕她出事,盼他回家的丈夫更重要吗?就是因为前者有一个病恹恹的身子,让她同情心泛滥了吗!
“我在报复你什么,霂修砚你莫名其妙。”
愤怒的火苗不知怎么就在夫妻俩间窜起。
霂修砚努力平复自己:“苏映月我希望你能够清楚,从你进家门为欧阳羽缎查病情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中了他的圈套,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利用你的同情心来说服我,让我放了鑫硕集团放了陈伊莲,但我告诉你,无论是谁,但凡是惹了cm集团都是我霂修砚的敌人,商场之上你死我活,欧阳羽缎竟敢把你卷进来,别说他活不长,就算我现在就要他的命也很容易!”
客厅,死寂
霂修砚想要把这些话统统收回的时候,发现已经晚了。
苏映月煞白了脸。
这个男人是她不曾接触过的霂修砚。
曾经他谦和而有修养,虽冷,但不至于嗜血。
以至于苏映月不知道自己哭了,眼泪打湿了脸。
啪
这一巴掌打在霂修砚的脸上,苏映月站起来之后。
对着那张被冷漠掩盖的俊脸,嗓音干涩:“霂修砚,从出事到现在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是你妻子我知道你会保护我,但我不希望你一个人面对这一切,我想你知道你身边有我,纵使无法帮到你,我也陪着你。如果欧阳羽缎对你不利,我不会帮他,我只会帮你,因为你是我丈夫!欧阳羽缎他有遗传性哮喘,他的外公跟母亲都死于这类病,我不想他再经历母辈的一切,年纪轻轻不知道那一天就不在人世,这对他不公平!罢了,你不是我的霂修砚,我跟你说不通。”
这次苏映月哭出了声。
想起陈伊莲对自己说过有关妻子身世的那些话,霂修砚愧疚不已,或许她不是在乎欧阳羽缎,而是从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感同身受,伤感罢了。
霂修砚伸手将妻子抱进了怀里,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原谅我好吗?”
22岁他认识了18岁的苏映月,而她18岁以前的那段岁月是他不曾参与,之前她都经历过什么他都一无所知,摸着妻子的头,霂修砚却在无声叹气,如果她以前都过的很好,何必他见到她的时候,她却要有意回避他,她的安全感缺失有一部分是来自家庭,后来好不容易遇到他,让他做自己的家人,他怎么能又让她陷入那种不安里面呢?
这一天他都做了什么?
“不哭了,我帮你查,如果实在查不到我们就请最好的大夫给欧阳羽缎医治,总会有办法的。”
霂修砚到底软了脾气,“我刚才说的都是气话,欧阳羽缎又跟咱家没仇,我干嘛要针对人家呢?倒是你,这一天到底去哪儿了,浑身脏兮兮的,我先抱你上去洗漱,等晚一会儿我们再开饭。”
霂修砚将苏映月拦腰抱起,上了楼。
客厅里依旧开着暖色的灯,仿佛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洗完澡,苏映月穿着一身睡衣坐在梳妆台前,后来,霂修砚从浴室里出来,放了放白色衬衫的袖口,插了电吹风给妻子吹头发。
他本就是个潋滟了时光的美男子,如今站在她身后,化身居家暖男纡尊降贵的为她吹头发,在他专注的动作里苏映月眉眼有笑,体会到岁月静好。
发吹干的时候,苏映月伸手抱住了霂修砚的腰身,把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霂修砚。
霂修砚听了之后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是自责。就听苏映月说:“那时候本来想要打电话给你的,谁知道手机先是没信号,再后来就是没电,再再后来干脆关机。好狼狈啊!”
“饿吗?我们要不要下去吃饭。”
镜子中,霂修砚用手托着苏映月的脸,仿佛在称量着一天没见,苏映月就瘦了不少,连脸都小了一圈。
“不饿。”苏映月使坏,越发抱紧了霂修砚的腰,“我不要下去吃饭,就这样靠在你怀里就好。”
说白了她是想撒娇。
霂修砚气笑不得。
“好,不吃了,我陪着你。”
晚上睡觉的时候,霂修砚从身后抱住苏映月,耳语摩挲:“霂太太,以后这种野外郊游的游戏咱不玩儿了可好?”
“好。”苏映月唇角上扬,蚕丝被下握紧了霂修砚戴着婚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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