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已经昏睡了多久,若兮头痛欲裂。
这一次,睡得很沉。诡异的是,曾经梦到的那些东西,那些人,这次全都隐藏得好好的,似乎是刻意留给了他一个难得的睡眠。
心,也没有以往每一次醒过来之后的那种慌乱与迷茫。反而显得那么的平静而安详。
感觉到额头有只温暖的手掌,若兮缓缓睁开了双眼。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斗篷。只是不同的是,这次换了银色的面具。
唇轻轻动了动,嗓子却干裂无比。
墨伊转身倒了杯白水,将若兮轻轻扶了起来,细心的喂他喝下。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再次看了眼房间,没错,这里是紫玉府上自己的卧房,为什么,墨伊会在这个地方?
沙哑依旧的声音低沉地传来,“你已经昏睡四天了。”
砰地一声,房门被撞了开来!
牧宥溪端着一盆水愣在门口,突然醒悟过来将那水盆扔了出去腾出手来指着墨伊道:“果然是你!你怎么又来了?!”
墨伊轻轻地将若兮安顿躺好,根本就不理会身后指指点点的牧宥溪。牧宥溪见状,直接一个飞腿踢了过来!可是墨伊却也不动声色地稍稍侧身便躲过了牧宥溪的腿踢。
不服气地看着墨伊,牧宥溪抬起脚又准备上。可是若兮却提气道:“他是我朋友。”
“我知道他是你朋友!你昏迷的四天他天天来!”牧宥溪将手环抱在胸前,盯着墨伊的眼睛,有些微敌意地道:“但是既然是朋友,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牧宥溪!我刚醒,你可不可以安生点儿?”若兮故意冷斥道。牧宥溪立马噤声,嗫嚅道:“好了好了,你饿了没?我出去买吃的。”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若兮淡淡道:“我想吃北街王记的包子。”
“那么远?!”牧宥溪脱口便道,可是转念一想,这若兮何时主动要求过要吃什么?耸了耸肩决定服从命令,可是却又瞥视着墨伊,道:“你小子给我安分点儿!”
待牧宥溪磨磨蹭蹭终于出门后,墨伊轻声问道:“身体好点了没?”
点了点头,可能是睡久了,身后的伤口一点都不痛。不过刚刚起身喝水那一下便有些扯到伤口了,一丝痛感又传了开来。
那夜,紫玉为自己吸毒的画面再一次跃入了脑海。
越是疼痛,越能够清楚地记得那夜背后温柔而冰冷的触感。
“你,为什么会一个人留在一个说书先生家里?”墨伊沉沉地问道。那晚,他安排去保护若兮的暗夜部队分队队长拿回了一枚箭头,那箭头上分明地刻着“御”字,然而,自己怎么可能派人杀害若兮?!
“墨伊。”若兮突然望向了那站在窗前的墨伊,看着他那隐藏在面具下温柔而明亮的眼,轻声道:“原本以为找到了一丝线索,以为找到了一丝我身世的线索。没想到,只是我胡乱的想法而已。”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你的身世线索呢?”就这样,像现在这样活下去,不是很好么?
摇了摇头,若兮唇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没有人愿意一辈子不明不白地活下去。”
哀伤而温柔的眼看着若兮,墨伊眉心微皱,却不再说什么。转而走到了那摆放着那尾“赤水”的琴桌旁,伸手铮地一声拨响了。然而,手指上却也立马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焦灼痕迹。
“墨伊,那琴……”
“是赤水吧……”墨伊温柔地道,“果然,不认可我。”
“其实,琴的好坏,岂是根据琴的本身。”若兮突然想到了那尾陪伴了他多年的枯木古琴,如今,那琴恐怕早已被当成柴火烧掉了吧。那个人,不可能会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完好地保存,“琴对人是会产生感情的,人也会对琴产生感情。因为有了感情,才会拒绝别人的接触才会拒绝接纳别人。赤水与冰刃,恐怕是对多年之前它们的主人念念不忘才会这样的吧。”
墨伊但笑不语,而心中却问道:“那你呢?你是否也是因为在心底埋了一份感情,才会拒绝再次去接纳别人的感情?”
红色的宫墙,金色的鸾瓦。
每个人都似乎忙忙碌碌的样子,可是每一个人却都在心中揣着一些心事。
冷宫里面的那棵樱花树又开放了,可是再也听不见里面传来悠扬的琴声。
每天早上,御花园里面的花开了又蔫,露珠滴落,却也没有人来接去泡茶了。
原本以为那个淡漠如烟的女人在这个皇宫里面留不下丝毫足迹,然而,终究有一些什么东西留下了。留在了某些人的心里。
九华帐中,一梦惊醒。
陈公公慌忙端来了醒神茶,劝着皇上喝下去。可是那一脸冷漠的男人却推了开去,起身下床。
寝殿外一名侍卫恭敬地跪着,跪了将近两个时辰了,不敢离开,却又不敢打扰皇上这难得的安睡。
“皇上,金大人今儿午时刚过就送来了一封文书,侍卫现在还在外面跪着呢!”
“把文书给朕拿进来,放那侍卫三日休假。”
“是,皇上。”
陈公公打开了寝殿的门,笑眯眯地对着那侍卫道:“小侍卫,今儿皇上放你三日假期,还不谢主隆恩!”
小侍卫连忙将那文书呈上,磕了几个头后便退下了。陈公公看着那侍卫远去,和善的笑容绽在那张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
自从宫变一事之后,朝中乱党该肃清的已经肃清,剩下的一些也不敢再造次。皇上对这些下属们也不再是当初那剑拔弩张的态势,就连朝中的大臣们也纷纷觉得当初皇上的继位是先皇所做的正确的选择。
或许,一张一弛方才能够让人心安稳,让臣子们死心塌地地跟着这位君主。
打开那文书,坐在金色书案旁的男人那凌厉的眼神显出一丝神秘莫测的诡笑。
陈公公恭顺地站在一边,却发现在那金色书案上放着的不是奏折和文书,却是一尾普通的古琴。琴枕上有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琴弦上也似乎有着暗红色的印记。
陈公公心中一惊,拿着拂尘的手不自然地抖了抖。这,这不是那尾古琴么?
华丽的桌椅,精致的菜肴。然而,坐在桌子旁边的少年却一脸肃然,眼神冰冷而噬骨。
啪的一声,惠王妃将筷子放下,道:“好不容易陪娘亲吃一顿饭,你一定要用这种态度对为娘吗?”
唇角扯出一抹弧度,却是三分嘲讽七分冷笑,“只是一个小小的琴师而已,娘亲一定要做得这么绝么?”
“你以为是我做的?!”惠王妃脱口而出,秀眉紧蹙,怒道:“你竟然怀疑我?!”
“做过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
“你!”惠王妃过于激动,不小心将那碗碗筷筷的给碰到了地上,丫鬟连忙跑进来收拾,却被惠王妃一下子把碎碗给踢了开去,骂道:“滚!给我滚出去!”
莫名其妙受气的丫鬟的手臂被那碎碗给划伤了,咬着唇低着头准备退下。
然而,商琋却冷冷地站了起来,拉着那丫鬟的手便走了出去,末了不忘留给惠王妃一句冰冷的话:“我不过是你争名夺利的工具而已。可是,不要忘了,如果没有了这个‘工具’,你什么也做不了。”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然而,却已经得不到商琋的回答了,商琋拉着那丫鬟便走出了饭厅。
惠王妃捂着心口,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楚儿连忙递上了安神的药丸,拂着惠王妃的后背,安慰道:“王妃莫气,王妃莫气!小王爷只是不懂娘娘为他着想的心而已。”
“滚!”惠王妃唰地一下,将桌子上所有的菜肴全部拂到了地上,噼噼啪啪碎了一地。“滚啊!全部给我滚!!”
碎裂的碗瓷溅到了来者的黑色皂靴上,卢放眉头紧紧地皱着,道:“又怎么了?”
楚儿欲言又止,卢放挥了挥手,示意楚儿出去。
惠王妃眼眶微红,怒道:“琋儿,琋儿竟然怀疑这次那个若兮被袭是我干的!他竟然怀疑我!”
“所以我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一旦走错了一步便会在别人心中定下根基,即使以后不是你干的,或许别人都会以为是你做的。”卢放倒是不慌不忙地坐了下来,掸了掸衣衫,道:“不过你也不需要这么费神了,要不了多久,那个若兮就会消失在你的眼前。再也不会出现。”
抬起头来,惠王妃问道:“此话怎讲?”
卢放笑道:“再过不久就是五年一次的夏商盟会了,皇上的紫金大贴也已传至夏平国。这是皇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盟会,为了拉拢夏平国的有利势力,皇上必定会亲自前往溪风原。我等也会随行。到时候我会极力推荐若兮同行以与夏平乐师切磋。”
“你的意思是……”
“路途多舛,到时候发生什么事情,就连皇上也查不了。”
拈着丝绢的纤细手指渐渐捏紧,惠王妃眼神凶狠,“那个若兮,莫名其妙地得到皇上的赏识,又莫名其妙地让琋儿这么贴他……此人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不能够安稳!”
“哈哈哈,一个小小琴师而已,何必那么动真气?”卢放笑说着,可是心中却也掂量掂量了那若兮的分量,谜一样的身份笼罩了他全身,况且……那日的袭击,竟然还有人马前来相救……据顺利脱逃的黑鬼所言,恐怕那些人是一直都在暗中保护着若兮。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而与若兮保持着很大的距离,否则,恐怕他们甚至于根本就找不到机会下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卢放心中暗暗地想着,这个若兮,必须得除掉。